十六歲，一道破碎的詩

　　夏日盛極一時。

　　海城手中緊握著的兩頁紙被盛家的兩個兄弟搶走，兩個容貌相似的大男生動作極為一致地跳到長椅上，不顧旁人驚詫的目光，大聲念著上面的詞句：“哦——樹在搖它的葉子，草在結(jié)它的種子——我與你并肩站著，一言不發(fā)——”

　　“行了”。將目光從剛剛經(jīng)過的藍褲子的女生身上收回。海城無奈地看著兩位小朋友，跳起將信紙拿回，看一她剛路邊�，F(xiàn)在我又得想別的辦法了。海城目光柔和地看著兩位大男孩，擺擺手�！安挥米载�(zé)，總會成功的�！�

　　柔軟的裙擺重疊，落在膝蓋上。隨著身體的移動，每一朵落在膝上的花都不住的搖擺。她走到邵雪的座位邊，想看看好姐妹是不是又在寫著一些她看不太懂的晦澀文章，支看到在書本和練習(xí)冊之間躺著幾頁薄薄的紙。紙上字跡雋秀又瘦長，她拿起來翻了翻，發(fā)現(xiàn)與平常邵雪所寫的東西沒什么差別，就將這幾頁紙放到了練習(xí)冊的上面，忽然一陣風(fēng)從紗窗的縫隙中爭先恐后的通過，看著那幾頁紙被風(fēng)吹得獵獵作響的樣子，靜止就將它們放在了練習(xí)冊下，與其他雜七雜八的卷放在一起�！斑@樣就不會被吹走了。”她想。

　　邵雪的學(xué)習(xí)成績一直不是很好，即使長時間的挑燈夜讀，也沒有使她的成績提上來一星半點。家人對此嗤之以鼻，甚至冷嘲熱諷。這天，她走進教室時帶著一本《在路上》，發(fā)現(xiàn)全班都非常安靜，老師看見她一言不發(fā)，連平時最活躍的李靜都只安靜地坐著，低頭看著自己的試卷。

　　邵雪考了她的第三個全年級最后一名。16歲，可她僅僅才高一而已。

　　將所有卷撕爛，團成一個個帶著咸腥氣味的的心，眼淚滴在跑在地上的少女的膝蓋。天藍色的褲腿變成了海洋學(xué)生的顏色——想起書中的“我還年輕，我永遠在路上�！鄙垩╊j然失聲，茫然地抓緊指間的字行。她想去追自己的夢，不愿再被囿于這樣的迷茫。但她不服，人們總是離生活的懸崖那么近。、

　　海城趕來時，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景象。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寫的那兒張紙的碎片，深陷在草的根部。與其他破碎的夢和心愿一起。海城蹲下來，看見心愛之人通紅的眼眶，突然有種想將紙上的內(nèi)容大聲說出來的沖動——

　　但他沒有。摘起草叢間一朵的雛菊，靜悄悄地緩緩地。白色細長的花瓣完全貼合著少女粉色的彎曲而舒展的唇瓣——陽光下少女怔怔地看著柔和笑著的少年詩行悄無聲息的腐爛，卻有什么東西滋長出她的靈魂——

　　秋天到了，但夏天仍會在不久的將來，選擇盛極一時。

　　邵雪退了學(xué)。她在16歲的尾巴選擇了離開，去專業(yè)的院校攻讀小語種——平時只看看她最愛的文學(xué)。海城在16歲的尾巴選擇了藝術(shù)生開始在生活的間隙與畫布和顏料為伴。李靜仍做著優(yōu)秀的理科女，盛家兩兄弟則時不時會來看看海城，談及邵雪，海城總是微笑，然后解釋因為運氣不好，多次投遞情書未果……畫室外的風(fēng)仍爭先恐后的吹了進來。

　　這天，海城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。他學(xué)的很認真，第一個來，最后一個走……抬頭，發(fā)現(xiàn)邵雪倚著掉了些漆的門框。頭發(fā)蓄長了，披在肩頭，正歪著腦袋看著他。

　　四目相對，邵雪舉起手中拎著的幾頁紙。透明的膠帶錯綜排布，紙的四角有著撕開后留下的痕跡。三次錯過，半年未見。女孩兒的唇瓣上卻仿佛留住了雛菊的花香，像戴著黑框眼鏡的美國詩人選擇了Peter，杰克選擇了流浪一樣。穿過兩兄弟的玩笑，李靜發(fā)梢吹過的風(fēng)，和殷紅指尖上試卷的碎片——余生塵埃落定。

　　多年后，海城與邵雪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下。

　　“你知道我畫過最美的一幅作品是什么么？”

　　“是什么？”邵雪抬起頭。

　　“是親吻花朵的少女，和最終得以回到我身邊的愛情�！�

　　還好，還好。

　　我們年輕時彼此相愛，卻不至于渾然不知。

　　花落在我們的肩頭，夏日盛極一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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